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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式春运透视:经济高速增长难改城乡观念

日期:2024-07-19 04:1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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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要:
 中国式春运透视:经济高速增长难改城乡观念
回家,一个简单的念想,在古往今来的文字陈迹中慢慢堆砌、发酵,然后,弥漫在风里、雨里和空气里,不仅染色了一代又一代的墨客,还渗透进普通人的骨头中、脑海里。离乡打工,经年返家,像徽商,像山西的票号东家,像云南的马帮以及那些古道上千年不绝的行走商人。

这些本来不是农民工的故事。

在多年的经济高速增长和城市化潮流后,那些曾经只望着门前、想着屋后土地的农民,成为“回家”愿望*强烈的群体,也是迁徙途中**的主力,这支数以亿计的队伍,掀起了巨浪般的潮水:春节前涌起,春节后退去。

途中记忆

我生长在四川西南的山区,“文革”之前县里很多科局长都是南下干部,有的是当兵的,到了那里军装一脱就成了局长,这些人主要是山西人,也有河北的。另一些来自山东,听父亲说是南下干部,也穿着军装,以前都是一脚泥,后来**党教他们识字,学得好的到我们这里把脚上的泥一洗就是科长、股长什么的。

到我记事的年龄,他们在我那个农村一样的小县城里已经有十多年工龄了。无论是山西人还是山东人,闲适开心的时候我都会从他们嘴里听到一些打仗的故事,中间会冒出家乡如何如何好的描述。这时,他们时常做出思考的样子,使故事停顿,间歇中我偶尔会说:“大伯应该回去看看。”是啊,他们总是这样回答。

1971年成昆铁路通车,大人们在开玩笑的时候会说,“老王,回家乡去看看啊。”领导高兴的时候还会加一句“我批准你去,给你开介绍信。”那时候出门要路条,出省还要凭介绍信换国内粮票。但在随后的很多年里,我不记得他们谁回过“家”。我问妈妈他们怎么不回去,妈妈告诉我,就那么几十元钱,吃饭都不够,哪有钱回去啊。也是,从县里到成都,光是火车硬座票,一个人单程就要花去半月的工资,何况山西、山东那么远!

回望过去,他们实际上和我父母一样是新中国的**代“农民工”:参加“**”之前全部在乡下种地。在新中国*早的一些年月,“农民”的味道并不浓,在城里就是城里人,在乡下就是乡下人,那时候城市的魅力并未超越土地的吸引力,即使在1958年开始对人口自由流动实行严格限制后。甚至到三年灾害时期,一些人还脱离**队伍,回到乡下去守望土地。

后来,城市跟着祖国一日千里,而农村却依旧牛车慢行,差距日渐扩大,乡下人“农民”印记清晰起来,南下的山西、山东客渐渐根除了回老家种地的念头,但身份的优越和明晰并没有磨蚀他们思乡的情怀,回家的渴望依旧强烈。

改革开放以后,经济条件好了,南下的人们岁数也大了,家里老人还健在的终于有了回家的行动,张大伯一家回山西去了。本来请了一个月的假,结果不到20天就回来了。我问老张的儿子怎么回来那么快,张同学叫我别听老张胡说:他家冷死人,干的连“水气”都没有,不过下雪很好玩,是他自己呆不住,还是我们家好。再往后,老张就在他儿子的家乡离休了,一直到故去也没回过山西。

张同学的家也是我的家。他说的“水气”,是夏日清晨弥漫乡野的薄雾,是冬日雪霁后萦绕山峦的轻纱,清新得可以洗肺。

我懂张大伯的行为,山西只是他记忆的情节,几十年的生活融化了他,有“水气”的地方才是他的家,是他的**故乡,那里才有他真正熟悉的一草一木。这是张大伯在后来的日子里一直不离开的原因,他就在家,回到家里就再也没离开家。

每当看见车站潮水般的浪涌,我就会想起张大伯他们。如果城市不是驿站,而是有“水气”的故乡,那么,奔波千里的巨潮必然退去,“回家”的路也不会在甜美的记忆里充满艰涩。

然而,今天的事实是,农民还是农民,农民工改变了工作的地方,但有些环境他们仍然无法改变,除了底层薪资不敢张望昂贵的住房,医疗、子女的学业等等,都是问题。他们挤在狭小的工棚里忙碌一年后,期待春节携带积存起来的微薄薪水,回家去看看父母、看看孩子。对他们来说,家乡是成长记忆,也是窗前飘落的黄叶,回家的路程到底还有多长,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从来不去考虑,也许就是这个原因,回家的路才变得那么漫长。

转型路口

阿亮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,即使怀揣数亿人民币也很难掩饰朴素的农民心态。也许是城乡的“剪刀差”在他幼年的脑海里刻上了卑微的痕迹,有家乡故人来京,他多半是大方地带着我们去到某个**的场所,在完成只有他有能力出资的程序后,一如既往地高调宣布财富又增加了多少。除掉这些,阿亮的房子、产业什么的,都很让人羡慕。偶尔我会想,人在江湖身不由己,阿亮也会有很多不如意的事情。不过,在他心情不安的时候可以去中国大剧院听听世界**乐团演绎的马勒第五交响曲,也是很惬意的生活,就是不知道阿亮心里装那么多钱,是不是还有地方装下这些品味。这种酸酸的臆想,就和农民想皇帝天天吃猪肉大葱饺子一样,充溢着平庸的安慰,好在我不是农民,而阿亮是,他还是农村户籍。一些农民工的问题也是他的问题,像孩子读书,“我就比你至少多花了30万元!”他曾经对我说过。但“回家”不是他的问题,对他来说无论走到哪里,都是财神驾到,在路途和驿站都会有宾至如归的待遇。回家,是农民工的问题。

户籍对阿亮们来说已经没有意义,这样的成功人士到处都有,为数还不少。但和数量庞大的打工队伍相比,他们的存在似乎被湮没了。英雄是个别的,金字塔底部是默默无闻的绝大多数,任何社会都是如此。而那些更低矮一些的农民工更像埋在土里的基础,社会有时候都忽视他们的存在,比如正常地加薪晋级,比如廉租房,等等。因此,在一年的辛勤忙碌后,他们更迫切地要回家。

几年前我去看我的中学,晚上老同学相聚,才知道万仔已有多年的打工经历。他并不认同打工如我想象的那般辛苦。在哪都是干活,生活要求没城里人高,只要不下馆子,每年都还有积蓄,自己就是个农民,身份也不可能改变,从不动留在城市的念头,就是孤身飘荡在外,老是特别想家,老婆、孩子,是不是?真的很想。这是万仔的记忆。所以无论多难,他每年都回家,是回家巨浪的微小驱动者。至于路途,那就没什么了,“不辛苦,好多人很多年都不能回家,我可以回家已经很幸福了。”他说。

万仔家就在城边上,经济条件允许他回家。不过他不再跟着退潮涌进城市了,头一年城市的扩大使万仔一家人告别了农村户口,家里也盖了一栋楼,现在开个小铺子做点小买卖。只是变成“城里人”的孩子又继承了父亲衣钵,涌向大城市。按照万仔的观点,在大城市能学到很多东西,机会也多,要是学精一门技术,还能在那里扎下来,何况县里那么小,要是不出去也是游手好闲,就像他的儿子,只有出去一条路。万仔还预谋用自己多年攒下来的钱送孙子到外面去念书,“我们中学已经好几年没有一个本科生了。”他这样解释他的计划。

他说的是我的中学,是那个昔日要考上清华、北大才可以骄傲的中学。还留在那里当老师的同学无所谓地说,这个不怪他们,好一点的老师早就被市里省里的好学校挖走了,而学生更是从小学就开始筛选,学习好点的,父母咬着牙送进市里的学校,这个长那个长的孩子也是钱多的在省会,钱少的在市里上重点中学,县长、书记家都不在这里,其他的还用说么?“连万仔这个农民都不愿让他的孙子在这里读书,你想吧。”他们说。

我能想什么呢?我想起从前“周大学”、“李大学”在公共厕所里进进出出的县医院。“你知道吧?那个中专都考不上的,现在是医院外科的**把刀。他只进修过一年啊!”这是现实的答案。早先我只听说川医毕业分配在市医院的丘同学去了成都。

看着膨胀了很多倍的县城,想着喧嚣的北京……这就是现实,城市发展需要我的农民兄弟,却又不接纳他们。十年前那群眼光迷茫的农民工换成了胸怀理想甚至雄心勃勃的青年,现实驱使他们融入城市的愿望膨胀。不过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失望了,一年后拖着困倦的眼光回家了,心里想着不再去助推那个回家的浪潮。等回到家,过年的日子和家人的亲情很快修复了他们的情绪。安静下来他们又背起行囊,随巨潮退去,艰涩的潮起潮落又开始继续。

大时代印迹

过节回家,数十亿人次的短期迁徙,是个无论运力提高多少倍都难以承载的重负,也是大时代的印迹。

和张大伯他们解放初期的南下一样,他们本应该找到**故乡,并在那里安顿下来。但是,与张大伯他们不同,解放军进城,面对的是制度转型,社会结构并没有发生质的变化,城市不需要专门的驿馆来存储他们,与城市众多的人口相比,少之又少的他们一脱下军装,就无声无息地消散在城市的街道上。

面对今天社会结构的巨大转型,阿亮们也只是偶或经过的彗星,来不起风,逝不走雨。只有巨潮般来去的农民工才是历史巨轮的推动者,他们是满天的星斗,是风,是雨,是这个社会结构巨变的巨幅风景。

遗憾地是那些高楼林立,已然发达样子的城市和习惯拥有前卫光环的城市文化,这次落伍了:城市和她的占据者没有意识到大时代的巨变会颠覆旧有的社会结构,城市并没有准备好驿站接待农民工同志,甚至在20余年的潮涌面前拒绝和排斥他们。等到城市化进程迫使我们改变观念的时候,他们的队伍已经如此庞大,以至于城市难以容纳。

在风景的另一面,奔向城市的农民工自己也没有准备好——这不怪他们,长期被“先进城市”光芒笼罩的农民们,自觉意识已经被吞噬的所剩无几,他们不仅缺乏心理准备,更缺失文化素质准备。比起体力,城市更需要的是技术文化的准备。

早些时候有一份学者的城市规划,彼时日本经济正如日中天,于是专家们提出了日本模式,要建设大东京那样的大都市群,在祖国的京津、长三角和珠三角聚集一半的人口。现而今,还没有完成计划的四分之一,城市就疲惫了。于是人们又想起了德意志:不超过100公里就有经济、文化、医疗……一样发达的城市,虽然人口并没有百万之众。于是我们开始或者是准备开始“城镇化”。

好,真的很好!如果纳税人的钱不再向中心城市淤积,一旦优势资源(学校、医院,等等)分散到中小城市,那样,矮墙边上沐浴阳光等着工作的人就消失了,他们再不需要背井离乡,更不会“愚昧”地制造折磨自己的回家浪潮。

只是城镇化需要的是人的“城镇化”,这种改变不仅是政府的事,也是农民自己的事。如果城镇化的只是高楼,那么回家的路还很远、很长。

我们原本可以不离家远行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