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华文明虽然是工业文明的迟到者,但中华文明的基本精神却与生态文明的内在要求基本一致,从政治社会制度到文化哲学艺术,无不闪烁着生态智慧的光芒。生态伦理思想本来就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主要内涵之一,这使我们有可能率先反思并超越自文艺复兴以来就主导人类的“物化文明”,成为生态文明的率先响应者。
中国历朝历代都有生态保护的相关律令。如《逸周书》上说:“禹之禁,春三月,山林不登斧斤。”因为春天树木刚刚复苏生。什么时候砍伐呢?《周礼》上说:“草木零落,然后入山林。”除保护生态外,还要避免污染。比如“殷之法,弃灰于公道者,断其手。”把灰尘废物抛弃在街上就要斩手,虽然残酷,但重视环境决不含糊。这种制度,并非统治者的个人自觉,而是中华文明本身的内涵所决定的。以儒释道为中心的中华文明,在几千年的发展过程中,形成了系统的生态伦理思想。
中国儒家生态智慧的核心是德性,尽心知性而知天,主张“天人合一”,其本质是“主客合一”,肯定人与自然界的统一。所谓“天地变化,圣人效之”,“与天地相似,故不违”,“知周乎万物,而道济天下,故不过”。儒家通过肯定天地万物的内在价值,主张以仁爱之心对待自然,讲究天道人伦化和人伦天道化,通过家庭、社会进一步将伦理原则扩展自然,体现了以人为本的价值取向和人文精神。正如《中庸》里说:“能尽人之性,则能尽物之性;能尽物之性,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;可以赞天地之化育,则可以与天地参矣。”儒家的生态伦理,反映了它一种对宽容和谐的理想社会的追求。
中国道家的生态智慧是一种自然主义的空灵智慧,通过敬畏万物来完善自我生命。道家强调人要以尊重自然规律为*高准则,以崇尚自然效法天地作为人生行为的基本皈依。强调人必须顺应自然,达到“天地与我并生,而万物与我为一”的境界。庄子把一种物中有我,我中有物,物我合一的境界称为“物化”,也是主客体的相融。这种追求超越物欲,肯定物我之间同体相合的生态哲学,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,也与现代环境友好意识相通,与现代生态伦理学相合。
中国佛教的生态智慧的核心是在爱护万物中追求解脱,它启发人们通过参悟万物的本真来完成认知,提升生命。佛家认为万物是佛性的统一,众生平等,万物皆有生存的权利。《涅盘经》中说:“一切众生悉有佛性,如来常住无有变异。”认为一切生命既是其自身,又包含他物,善待他物即是善待自身。佛教正是从善待万物的立场出发,把“勿杀生”奉为“五戒”之首,生态伦理成为佛家慈悲向善的修炼内容,生态实践成为觉悟成佛的具体手段,这种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表现出的慈悲为怀的生态伦理精神,客观上为人们提供了通过利他主义来实现自身价值的通道。
常有人用《周易》中“自强不息”和“厚德载物”来表述中华文明精神。这与生态文明的内涵一致。中华文明精神是解决生态危机、超越工业文明、建设生态文明的文化基础。一些西方生态学家提出生态伦理应该进行“东方转向”。1988年,75位诺贝尔奖得主**巴黎,会后得出的结论是:“如果人类要在21世纪生存下去,必须回到两千五百年前去吸取孔子的智慧。”
问题在于,思想与行动并不是同一的,接受东方智慧并不难,但传统中华文明如果想为生态文明的形成和实践作出贡献,也同样面临着**发展的问题。这就需要用生态理性来审视我们的发展原则。生态理性认为,人类的理性一旦与环境相脱离将毫无价值,只有当与环境的现实要求结合起来考察人类理性时,才能正确评判人类的行为。生态理性具有人性化、自然化、整体化的特征。它是西方哲学面对生态危机而产生的新的哲学观点,是对科学理性**化、工具化、教条化的反思。长期以来,正是在科学理性**化的视角下,很多人都将中华文明这种东方智慧视为前现代的产物,采取了批判排斥的态度。
也正是在生态理性的原则下,西方思想家越来越表现出对东方智慧的认同,东方智慧已参与到西方世界的思想文化建设中去。对于我们而言,中国文化精神被世界逐渐重视,只是一个更深层文化问题的开始。我们既要防止片面复古;我们也要辩证地看待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科学理性的作用。但科学理性必须与生态理性结合,如同西方文明与东方文明结合一样。我们要用人文精神来校正科学理性的**化倾向,也要用道德原则来审视实用主义。我们虽然身在中国文化之中,但主导我们现代化实践的主要逻辑仍然是西方式的。西方传统工业现代化的模式*终是难以复制的,尤其是对于中国来说,这意味着更加深刻的资源环境冲突。所以,用中华文明来校正我们的现代化方向,理顺我们的文化结构,使中华文明的生态智慧成为生态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,尤为必要。
仅有生态文明是不够的,我们还需要一种新的社会主义实践,即从工业文明基础上的社会主义,过渡到生态文明基础上的社会主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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